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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飞吧乌鸦（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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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距日出还有漫长的两小时。

在一众佣仆的拥簇之下，阿喀琉斯面无表情地换上了那套板正的礼服。脑海中一遍遍演绎着自己精心撰写了数月的剧本，阿喀琉斯睁开双目又缓缓闭上，如果说一个孩子逃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课叫年少叛逆，那么明天的自己又该被如何定义呢？

阿喀琉斯曾无数次梦见船、舒尔和大海，梦中那个曾经一度被命运戏弄折磨的女孩如海风般清爽地笑着、洁白的裙摆随风轻舞，而自己则扮演着那个救美的英雄、将人鱼公主拉出世间灼人焰火的披着红袍的骑士。那本是个清爽甜美定神安眠的梦，然而最近阿喀琉斯每次梦到最后都会莫名惊醒，睁开眼时那些醉人心脾的海浪、微笑早已如幻灭的泡影般支离破碎，唯有梦醒时分脑中残存的那一幕愈发清晰，只见一个纤瘦的背影滴着泪掩面离开，阿喀琉斯认得那是伽尔。

经过不下百次的严密推敲，阿喀琉斯认定自己的计划已经近乎完美，唯独一点无论如何也难以处理的瑕疵便是伽尔，或许伽尔会成为这场计划的唯一牺牲者。伽尔断然没有错，阿喀琉斯也不认为自己错在了哪里，那究竟是谁的错？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阿喀琉斯反复问自己，到底是谁的错，竟让本该短暂又欢愉的一生变得如此漫长而沉重？

每每想到这里阿喀琉斯都会被这无解的问题折磨得头痛欲裂，而那颗生长于左胸之内的心脏却直接跨越思想上的挣扎愈发有力地跳动着，只因它泵送着一脉继承了至高征服欲的血，眼看着承载自己的躯壳正在思想上经历着无法承受的苦痛与折磨，这条血脉唯一能做的便是为其灌输足以贯彻意志的力量——如果没有更为精巧的方法，那么暴力便成了唯一解。

“不是你的错，”一个轻细的声音忽然从阿喀琉斯身后响起，“不是你的错，真的，我已经可以不去责怪任何人了，哥哥。”

听闻那个熟悉的声音，阿喀琉斯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你走吧，今夜零时就走，走远点，别回头，我会想着你的。”伽尔的话语字句清晰，直接将阿喀琉斯藏于心中的密划暴露于阳光之下。

“呵，”转身与那双明澈的眼睛对视，阿喀琉斯忐忑的心又渐渐归于平静，“果然还是那个聪明伶俐的伽尔，从小到大只要是我的秘密就总也瞒不过你。”

“因为我一直把哥哥当成最亲的人啊，总以为多扒一些你的秘密就能更好地了解你。”伽尔顿了顿，“不过这次可不是我的功劳。”

阿喀琉斯心里一惊，额上瞬间起了冷汗。

“哈哈，”伽尔调皮地笑了，“原来皇兄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惊慌失措，还蛮可爱的。”

“这次的情况不一样，”阿喀琉斯缓缓摇头，“别逼我讨厌你的任性，伽尔。”

伽尔红着眼圈撇了撇嘴：“要不是因为我的任性，恐怕皇兄你早就不能在这里运筹帷幄了。”

“什么意思？”阿喀琉斯皱眉。

“意思就是后顾之忧都替你摆平了，你大可以放手去把你的计划付诸实际。”伽尔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我可真是傻，居然帮自己的未婚夫逃婚私奔……”

“好了好了，不哭。”阿喀琉斯默默地将伽尔揽进怀里，任由那个小自己四岁的女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

终于，伽尔轻轻挣开阿喀琉斯的双臂：“别会错意了，只是有点舍不得而已，没有别的。”

阿喀琉斯点点头：“我知道。”

“那个叫舒尔的女孩只不过比我走运罢了，我才不像你想的那么小气。”伽尔吸了吸鼻子，“如果带着心爱的人远航就是你的梦想，那我一定不会做那个妨碍你的人。”

阿喀琉斯呆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记得小时候吗？有一只乌鸦受伤掉进花园里。”

“啊，一个下午，天气热得很。”阿喀琉斯不知道伽尔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却还是稳稳地接住了话题。

伽尔破涕为笑：“我给它找药绷带，你去厨房偷水和吃的，半路回来还摔了一跤，那时候你受了伤还会破皮流血，倒是正好和那只乌鸦一起包扎了。”

“哈哈，”阿喀琉斯干笑两声，“十几年前的事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啊。”

“没办法，记得就是记得。”伽尔忽然扬起脸一脸真诚地望着阿喀琉斯，“对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答应。”此时阿喀琉斯的心情很沉重，如果能做点什么去减轻这种负罪感，那么即使再难的事阿喀琉斯也不惜一试。

伽尔睁着晶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走了以后要多想我。”

“嗯？就这样？”阿喀琉斯大跌眼镜，甚至有点失望。

“不是感觉寂寞了偶尔想我，也不是想家的时候顺带想想我，我要你每天拿出一整块的时间来想，你可以同时吃饭、睡觉或是干什么，但那个时候你的脑子里只许想和我有关的事，比如我长什么样子、我叫你时的声音、我们怎么一起救了那只乌鸦——”说到这儿伽尔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答应，我全都答应，还有什么？尽管说。”阿喀琉斯尽可能温柔地鼓励道。

伽尔踮起脚尖，强行扳下阿喀琉斯的头，两双眼眸毫无阻隔地对在一起，从中甚至能看到自己的镜像。

“这个也记住。”说着伽尔轻轻闭上眼睛，不容分说地吻了上去。

阿喀琉斯本以为只是临别的浅浅拥吻，却没想到那条滑软的舌头竟试图突破自己的嘴唇。长吻过后，伽尔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噙着泪。

“我也不是很贪心，只要你每天想我一分钟就好，让我强行融入你、成为你脑子里的一部分，可以吗？”

“嗯，一定。”阿喀琉斯红着眼睛举手担保。

伽尔独自走到门口，跨过门槛时又回首一笑：“飞吧，乌鸦。”

“啊，知道了。”阿喀琉斯苦涩地笑笑，记得那次替乌鸦养好了伤，放生之前伽尔说的也是同样的话，飞吧，乌鸦。

耳听得一丝轻微的异动，阿喀琉斯瞬间从短暂的回忆中清醒过来。那声音来自墙的另一边，阿喀琉斯像只嗅到了危险的山猫一样竖起耳朵，一边探听目标的位置一边缓缓靠上前去。说时迟那时快，锁定目标的阿喀琉斯猛然将手臂探进金属墙，与此同时“水银”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