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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又给湘云斟满,笑问宝钗道:「怎的?你又同你宝姐姐赌什么?说来我也听听?」
凤姐笑道:「还能是什么?横竖不过是说你罢了。方才刚开席那会子湘云撒气,说二哥哥回来了也不多陪陪咱们,偏偏被外头几个野男人拉住不放。宝丫头便说不用急,只怕不过半个时辰你便进来了,湘云不信,这不便赌了起来,果然你还是和宝丫头亲一些,知道她想的什么,真不出半个时辰你就溜进来了。」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宝玉也不脸红,笑着将左右手臂搭在宝钗湘云肩上各自香了一口道:「姐姐妹妹们都在这里,我早就想过来了。」
宝钗也给宝玉倒了一杯酒道:「你呀,也该收敛收敛,毕竟冯大哥柳二哥还在外头,你就这么急急地来,也不怕给人笑话……」宝玉笑道:「又都不是外人,再说不还有大哥在外头?妈也在呢,也不算没人照应。好宝儿,难不成你便不想我的?」说着便将脸凑了过去。
宝钗将脸一红,却也不躲避,只将小嘴伏在宝玉耳边轻声道:「宝玉,今儿人多,虽是少了颦儿妙玉,你也别再说了。好歹让大伙儿好好玩上一晚上,千万别像上回那般扫了兴致,可好?」
宝玉点头道:「嗯,这个自然。只是今儿晚上你需要好好的陪陪我才是。」宝钗啐道:「呸,又没个正行了。」
二人正低语,一旁凤姐道:「都瞧瞧,都瞧瞧,这一进来便只有你们小两口这般亲亲我我的咬耳根子,把我们都凉在一旁了不成?在那儿偷偷说什么呢?快说出来给我们听听,不然我们可是不依的。」
宝钗脸上一红,却笑道:「我是问宝玉,凤姐姐这一路上被押解着,只怕是吃了不少苦,又听说一路都病着,怎的这回来一见,却是白嫩了不少,竟是比平日里面色更好了许多?我就问宝玉,到底是吃了老君的仙丹,还是什么大补的灵药呢?」
湘云在一旁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凤姐姐定然是既没有吃仙丹更没有吃灵药,只不过是爱哥哥滋养的多了,便成了这样。」二人一唱一和,倒把凤姐绕了进去。凤姐虽是泼辣,也不由脸上一红,笑着去捏宝钗的脸颊道:「好你个宝丫头,过了门子便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居然都敢拿我寻开心了,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小嘴。」
宝钗拗不过,脸上被凤姐掐了两把,忙求饶道:「凤姐姐,我错了,再不敢了。你们这一路上辛苦了,好歹我们先敬你们一杯吧。」凤姐这才罢手。宝钗端起杯来,先同宝玉道:「宝玉,你这一路辛苦。凤姐姐,三妹妹,你们也受了这许多苦,如今也算熬出头了,我们都敬你们一杯,给你们压惊洗尘。」说着众人都喝了一杯。
宝钗道:「趁着还没醉,倒是有件正事先定下来的好。」众人见宝钗说得正色,都停了说笑,一时厅内便静了下来。宝钗见了知道众人是吓怕了,噗嗤一笑道:「都这么板着脸做什么?我是想说,宝二爷长子落草一个多月了,可还没个名字,咱们这么天天宝啊肉的叫着也不是个事儿,今儿便让宝玉把名字给他取了是正经。」
众人这才释然。宝玉笑道:「我当是什么,好姐姐,你们都是读了这么多书的,平时联句作诗都在我上头,你们取了不就是了?」众人都笑道:「这名字自然是该你这当爹的取才是。」宝玉笑道:「也罢,孩儿该是草字辈。该取个什么字呢?」说着低头想了起来。想了一回抬起头来,却见一桌姊妹都眼睁睁的正望着自己,宝玉心中一动,说道:「不如单字一个萌如何?」
湘云抢先问道:「可有出处?」
宝玉道:「《说文》里道:『萌,草芽也』。《孟子》里也有,『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
众人都拍手叫好,唯独凤姐呆呆的却是听不懂,因问道:「宝玉说得是什么?也不是洋话,怎的我竟都听不懂?」
宝钗笑道:「也难怪凤姐不懂,宝玉这平日里不学无术,哪成想这会子竟将孟子都搬了出来。这萌字本意乃草新发之芽,可巧儿孩儿便是大年三十所生,正是要打春之时,正是如新发之芽一般。萌字又可喻事情刚起头。宝玉也想着咱们一家子渐渐地团聚,便如同开了个好头,日子便一天天的好起来。再者这萌字上草下明,这草长出了芽儿,便要见得光明了。便是说咱家这平白遭受的冤屈,只怕就要得以昭雪了。」说着自己眼里倒是有了几滴泪花儿。
众人也都有感慨,正都不说话的时候,正好贾萌刚睡醒,哭闹着要找湘云,奶妈便抱了过来。湘云接了抱在怀里逗耍。宝玉却抢着接过来笑道:「我先抱抱,贾萌我儿,爹给你取的名字你可喜欢?」哪知贾萌刚到了宝玉怀中,便放声大哭起来,急的宝玉忙道:「儿啊,怎么就恼了?可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宝钗见贾萌哭得厉害,忙伸手接过来。哪知贾萌刚一道宝钗怀中,哭声顿时止住了,两只泪眼挣得大大的仍挂着泪珠儿,却望着宝钗嗤嗤的小。宝钗小声道:「萌儿,可喜欢你爹爹给你取的这个名字?」贾萌在宝钗怀中笑的更欢了。宝钗朝宝玉道:「萌儿刚一落地你便急急地跑了,如今才算见着一回,只怕是有些认生也是有的,过几日便好了。」
凤姐笑着将贾萌抱过来道:「也让我好好看看,可跟我也认生不?」凤姐也是头一日见面,贾萌却乖乖的将头靠在凤姐胸口,再不哭闹一声。一时众人都围了过来,你逗逗我摸摸的逗贾萌玩了一回,宝玉见了也坐不住了,好容易将头挤了进去,谁知贾萌一见宝玉,小嘴一撇又哇的哭了出来,唬得宝玉忙又缩了回去。
凤姐笑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了,这小东西可是见了女儿便笑,见了你这爷们就要哭了。」
湘云也在一旁,学着宝玉儿时的口气道:「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惹得众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又耍了一回,方让奶妈又将贾萌抱下去了。
经这么一闹,一桌人说说笑笑不觉中又吃了几杯酒下去, 只有探春惜春二女显得有些话少。宝钗看在眼里,只以为惜春毕竟还算宁国府里的,如今见这一桌子上都是荣国府上的人,惜春自己那边大哥大嫂都已过世,闹得家破人亡,难免心中伤怀,又恐这时规劝倒是坏了桌上的兴致。故而只当没看见。可宝钗同探春关系倒是极好,知道探春平日里并不是个有事闷在心里的人,想此番这般寡言只怕是旅途劳累,因笑着朝探春道:「三妹妹,可是这一路累着了?」哪知探春并非劳累所致,乃是因和宝玉有了夫妻之实,却毕竟和宝玉是同胞兄妹,恐众人知道了自己同宝玉的亲昵碍于面子嘴上或是不说,心中定少不了嘀咕。如今见宝钗这般发问,脸上都是关切,不觉心中一暖,却想着宝钗方是宝玉明媒正娶的妻室,不觉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因勉强一笑道:「也还好,二哥哥照顾我们两个,这一路倒走得不辛苦。」
凤姐却知道探春心事,因见探春如此落落寡欢,便想着早晚都要知道,不如趁今儿大伙儿都在便挑明了也或许不是坏事,因站起来走到探春背后笑道:「如何不劳累呢?这一路上可都没轻省过,昨今天一大早我还听见探丫头被宝玉闹得又是笑又是叫的,只怕一晚上都未曾睡过呢。」众人都不知宝玉同探春竟有了这等事,听了都是一愣。探春却一下站起来道:「凤姐姐!你……」
凤姐笑着按住了探春道:「怎的?难道我说得不是?」探春更是觉得桌上众人都诧异的望着自己,只羞得耳根子都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宝钗忙也站起来拉着探春的收到:「凤姐,三妹妹脸薄,你何苦这么取消她。」
探春将头垂得更低了,口中道:「宝姐姐,我……」宝钗见了这情形心理哪能不明白,忙圆场道:「宝玉也是的,哪里就这么折腾你的。等回头咱们好好收拾收拾她。」说着忙给其余人使眼色。
探春道:「我……我和二哥哥……」
湘云却也过来了,笑道:「头两日我们还说呢,咱们姊妹昔日在园子里那般快活,日后又都能守着宝玉,仍是在一处,如此了此一生,便是再好没有的了。
二姐姐那会子还说,只可惜三丫头怕是早晚都要嫁人的了。如今可不好了,三姐姐也成了二哥哥的人,咱们姊妹便又可以在一处了。是不是,二姐姐?」说着又给迎春递眼色。
迎春本来还有些吃惊,听湘云喊自己方转醒过来,道:「正是呢。这回可好了。」
探春哪里想到众人竟是这般说话,只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口中道:「你们……你们不是心里在笑话我吧?」
可卿盈盈一笑道:「咱们这些姊妹,谁又笑话谁呢?若要笑话,只怕先要笑话我吧,我生前还要喊宝玉叔叔,喊你们姑姑呢。」说着俏脸也是一红。
湘云抢道:「嗯,所以说呢,三姐姐,你就别老是想着还是昔日在府上那般关系了。不然宝玉可不成了个老扒灰?」
宝玉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自己竟插不上嘴,如今听湘云这般说自己,方假意怒道:「好你个云丫头,只当自己生了个儿子便持宠而娇可是?这般说你男人,看我要怎么罚你。」说着在湘云翘臀上啪啪就是清脆的两巴掌。
湘云吃痛,道:「宝姐姐,爱哥哥要打人了,快救我。」宝钗笑道:「你个死丫头,自己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来,活该挨打,我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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