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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顾岳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他没想到莫师爷一上来就要拉何思慎上船，如果事有不妥，连累了何姑父，他会觉得很过意不去。

何思慎的神情郑重起来：&ldo;师爷的意思是……？&rdo;

莫师爷叹息一声：&ldo;何兄，莫某人虽栖身草莽，却从未忘忠义二字，只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rdo;一边叹息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何思慎，只差明摆摆地问出来：不知何兄可有路径助我一臂之力、以全忠义之名？

何思慎微笑：&ldo;莫兄何必如此颓废？若是师爷能够任他东南西北风，我自屹立霜雪中，又何惧明月照不见莫兄忠义之心？&rdo;――只要莫师爷你拿定招安的主意绝不动摇，自然有路可走。

两人相对呵呵而笑，张斗魁等人听得云里雾里，顾岳则大是佩服，莫师爷这是说几句话就让何姑父答应助他招安了？

不过，若是何姑父肯出面牵线搭桥，这件事情的确又多了几分把握。

莫师爷侧身对张斗魁低声说了几句，张斗魁的态度立刻有了变化，瞧着何思慎时，目光热切得很，看样子很想上前拍着何思慎的肩膀称兄道弟一番，总算记得何思慎是读书人，只怕不喜欢这一套，当下哈哈笑道：&ldo;何校长和师爷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对对，英雄所见略同嘛，哈哈！&rdo;

能够说出这么文雅的词儿来，张斗魁心里暗自得意。刚才莫师爷与何思慎一对一答时，文诌诌的词儿，听得他们这些粗人，可真是心里发虚。

晚饭后在池塘边纳凉，莫师爷照例开讲三国，何思慎听了一段，便向顾岳笑道：&ldo;莫师爷还是有几分真功底的，难怪得能有那等眼光与口才，劝得动张斗魁凡事留三分余地、一有机会便激流勇退。须知梁山虽好，终穷不是长久之计。高麻子那样恣意妄为的家伙，都没什么好下场。&rdo;

顾岳闷闷地说道：&ldo;我在路上看到报纸，唐继尧是靠着吴学匪这些土匪做帮手，才打回云南的，顾将军就是被吴学显所害，所以如今整个昆明城，都成了土匪世界了，那些披了官皮的土匪，比没招安前还要猖狂得多，做生意的，见一个抓一个，吊打勒索，抢光才算；平民百姓，被威逼利诱去他们设的赌场送钱，倾家荡产者不在少数。无怪乎古人言：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rdo;

说到后来，顾岳不觉握紧了拳，才控制住自己心中勃然上冲的怒气。

何思慎长叹一声。这个外侄，英气勃发，文武双全，能够不远千里地平安返回家乡，想必行事也还稳当，至于被张斗魁困住，其实也不能全怪顾岳，故而初一见面，他便对顾岳很是喜欢。只是顾岳因着父亲死于巨匪吴学显之手，一直为此愤愤不平，既生激愤，说话行事难免就有了偏颇。然而少年人，若无这一腔激愤，其实倒不像样了。

何思慎心中念头转了几转，才慢慢说道：&ldo;吴学显的靠山是唐继尧，不过，唐继尧此人，虽然护国有功，于内政上却不太在行，上次主政云南时便不太妥当，顾将军的驱唐檄文中，指责唐继尧穷兵黩武，&lso;广搜民财，大兴土木，穷奢极欲，浪费无度&rso;，&lso;私树党羽，不得人心&rso;，以至于云南&lso;盗匪充斥，农工辍业，米珠薪桂，十室九空&rso;，虽然有些夸大，其实也不是平白捏造。唐继尧此番卷土重来，已经犯下几个大错：一是不听中山先生的极力劝阻，趁顾将军响应中山先生北伐大计、后方空虚时出兵，失了大义名份；二是以土匪为党羽，即便一时成功，也会被世人轻视，影响军心士气；三是纵容土匪，哦，也有可能是约束不了土匪，以至于群匪为害桑梓之地，失了人心。&rdo;

顾岳恍然若有所悟：&ldo;这么说，唐继尧迟早还会被赶下台？&rdo;

何思慎微笑点头：&ldo;迟早而已。唐继尧一下台，继任者若想安定人心、收拢军队，总是要收拾这些不遵号令、不识进退的土匪的。&rdo;

顾岳沉思不语。滇军之中，能够取代唐继尧的人，有哪一些？他回想着父亲和顾将军生前对那些将领的评价，只是一时之间，哪里想得分明？

静默了片刻，柳树下的叫好声，惊醒了顾岳。他转头看看那边，又回过头来：&ldo;姑父，顾将军的檄文，你也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吗？&rdo;

何思慎笑一笑：&ldo;当然。&rdo;他没有说的是，因为顾岳的父亲，顾李何三家都十分关注云南的消息，这份檄文，最早还是从一个广西来的商人那儿得到的，广西邻近云南，总是比衡州这儿更快得到云南的各种消息。

他看着顾岳，目光很温和：&ldo;顾将军战死的消息一传来，我们都很担心你和你父亲。&rdo;

顾品韩只是参谋副官，报纸上没有登他的消息，生死不明，那段时间，何思慎的妻子担忧得夜不能眠，毕竟那是她十几年不曾相见的幼弟。

顾岳：&ldo;父亲他是和顾将军一起战死的。&rdo;

何思慎叹息了一声：&ldo;接到消息后你就离开昆明了？&rdo;

顾岳：&ldo;我是逃出昆明的。唐继尧想斩草除根，发了命令到讲武堂来，一位好心的教习提前通知了我，同学们假装打架，让我趁乱逃出讲武堂，在昆明城躲了十几天，最后还是一位同窗偷偷送我上了往河内的火车，再转道往广东坐火车回来的。我那时什么都没带，钱、白药和衣服，都是他们凑的，书是我自己的，不过也是他们给我带出来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