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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三爷抬起眼,他幽深的眸子扫过兄长和嫂子——然后垂下眸子,慢慢地俯身用脸颊摩挲着侄子的额头,心痛地合了合眸子,在那还留着汗的额上亲了亲。
之后,他站了起来,临走前依旧恋恋不舍地看着床上的男孩。可门合上之前,他却是看着那对夫妇,冷冽的目光,让任潇洋确切地捕捉到了。
这个阴沉怪异的弟弟,简直把孩子疼到心坎里去了。任潇洋看了看床上的儿子,他不是不知道任祺日为什么会昏倒,前些时候他趁弟弟出门一趟,带着儿子去医院抽取干细胞——等到任祺日四岁的时候,还必须捐赠骨髓等等,这些都是已经协议好的事情。只不过,就算再小心,这对一个孩子的身体而言,毕竟还是造成了一定的负担。
他坐在床头,摸了摸儿子,突然觉得一阵心酸,他红着眼眶低头叹了一声,林子馨抽泣着走了上来,推了推任潇洋的肩膀。
“潇洋……”她哭着问丈夫:“……怎么办?”
任潇洋深吸一口气。
他也觉得些微茫然。
他总觉得任潇云是越来越不正常了,他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期待,如果任潇云知道自己是倚靠什么活到今日,究竟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然而,他害怕的原因在于,他理解任潇云的个性——那实在是个阴狠可怕的人,不知日后会用什么方法来报复自己。
他这般想着,蓦然一笑。
任潇云凭什么报复他,他才是最大的受益人不是么?
任潇洋的预感很快就来临了。
任三爷终究是知道一切了,然而在怒火之中,更多的是痛楚。他恨不得把整个任家都闹散了——谁也不知道,任三爷心里对这个家还是有点感情的。
而和兄长任潇洋对峙的结果,却是以惨败收场。
原因在于,他疼爱入骨的小侄子,根本不会愿意离开父母。
“你说我不配当祺祺的爸爸?那你呢?任潇云,你如果还想活着,你不还是要倚靠祺祺,你凭什么?”
任潇云从来没有如此怨恨过自己病弱的身体,他咀嚼着兄长的这一番话,僵直地站立着。
最后,他抬眼看着紧紧将头埋在父亲怀里的侄子——他刚才把祺祺吓着了,祺祺是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够了!别说了!”任夫人上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儿子,她心疼地抚摸着儿子的脸庞——她觉着儿子现在仿佛是要哭出来一样,尽管那双眼只是大大地睁着。
任潇云看也不看自己的生母,他只是看着前方——就像任潇洋所说的,他想活。
他想活。
尤其是身边有了牵挂之后,他更想活了。
要是他死了,他就再也看不见祺祺了——他无法伴着那孩子生活、成长,而他要是死了,他的祺祺说不定根本不会记得他。
任潇云晃了晃,他像是要昏倒一样。
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是这么地喜爱他的小侄子,可是他要是死了,他就碰不到了、看不到了。他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死亡是如此地可怕。
但是,这样的话……
任潇云慢慢地抬起双手,覆盖住自己的脸。
最后,他妥协一样地,将剩下的百分之十的股份交给了任潇洋。他没再看他的兄长一眼,他马上就要离开了,他要去纽西兰养病。
而在他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出来送了。车子启动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了看那大门。
任潇洋抱着儿子,带着似是胜利的笑容,旁边是唯唯诺诺的嫂子,他们目送着他。
而不过几年,任潇洋就因为飞机失事死去了,尸骨无存。
任三爷终究是回到了那栋宅子,那间久违的房里。
他如同当年——只不过,他的身子和先前比起来算是大好,他走到窗边,往下望去。
那个孩子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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