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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2页）

爷又说：&ldo;你能活过今年冬天吗？&rdo;

叔说到：&ldo;活不过才要抓紧结婚呢，高兴一天是一天。&rdo;

静了一会儿，如静了一辈子。

爷问他：&ldo;咋结婚？&rdo;

叔说到：&ldo;我去给婷婷说说离婚的事，&rdo;说着他的脸上又挂了一层笑，意得得的笑，像占了啥儿便宜样，取了啥儿胜事样：&ldo;这回不是我怕她跟我离，是我要跟她离。&rdo;笑了笑，又把笑收着，&ldo;玲玲不敢去她婆婆家，得你去给她婆婆和小明商量离婚的事。&rdo;

爷就不说话，默了大半天，像默了一辈子。过去了一辈子，爷又从他的牙fèng挤出一句冷硬的话：

&ldo;我不去‐‐你爹没脸去。&rdo;

叔就从爷的屋里出来了，出来前他笑着瞅着爷：&ldo;你不去我让玲玲来给你跪下来。&rdo;

玲玲就来了。

真的给爷跪下了。

玲玲说：&ldo;伯，算我求你了。&rdo;

说：&ldo;我看丁亮活不过夏天了，就是活过了夏，也难活过冬，他的两腿间到处都是烂浓泡，烂得每夜我得用热毛巾给他擦半天。&rdo;

说：&ldo;我也活不过今年了，小明一家不要我，回到娘家去，爹、娘、哥、嫂都想躲着我，嫌弃我，可我没死我得活着呀。&rdo;

说：&ldo;伯，你说是不是？我没死就得活着呀。&rdo;

说：&ldo;婷婷姐是要和丁亮离婚的，小明家也是要和我离婚的。都想离，那就离了吧。离了我和丁亮结个婚，那怕就过小半年，三个月，一个月，可我们是名正言顺哩，死了就可以堂堂正正埋在一块了。&rdo;

说：&ldo;伯，让我死前能叫你一声爹，死后你把我和丁亮埋一块。他喜我，我也喜着他，埋一块我俩是个伴，还是一个家，你活着心里也踏实。有一天你到百年了，谢世了，我玲玲会在地下孝顺你，孝顺你和娘。&rdo;

说：&ldo;伯……你就去我婆家说上一声吧。算我玲玲求你了，算你家的儿媳求你了，我给你磕头行不行？&rdo;

也就果真磕了头。

连磕几个头。

初夏里，初夏里的一夜，平原上的凉慡叫人不忍上床睡。不忍坐在屋里费了那上好的夜。上好的天气和凉慡。丁庄人、柳庄人、古渡头的人，平原上的人，有病没病的，大都坐在门口或庄头聊闲话，东拉西扯地说，说古往，说当今，说男人和女人，说些漫无边际的事，享受那凉慡。

叔和玲玲也在享受那凉慡。

他们坐在麦场上。一边是村庄，一边是学校，两相二里的远，他们在中间偏一点。静寂寂地守在中间偏一点。两边的灯光昏黄黄的亮，昏黄黄的暗，倒更显了月色和星光的明亮了。这麦场，麦熟了是麦场，过了麦季只是一块平展展的地，闲着的一块大平地，和谁家的院落样。月亮悬在头顶上，在庄里看是悬在庄头上，在这儿看是悬在头顶上，把一个平原都照成水色了。一个平原的亮都如一面不着边的湖面了。平得和湖样，静得和湖样，亮得也和湖面样。从庄里传来的狗吠声，像从湖面跳起飞着的鱼。还有麦场外的庄稼地，小麦的生长声，如细水被沙地吸着的吱吱声。吱吱着，那声音就被夜给吸走了，喝掉了。

还有风。他们坐在风口上，享受着风，享受着夜，说些享受的话。

我叔说：&ldo;你往我这坐坐呀。&rdo;

玲玲就把凳子往叔面前挪了挪。

他们就在那场房屋的前，麦场的正中间，坐在两把小椅上，对着脸，后仰着身，一尺远近着，彼此借着月光能看清对方的脸，能看见月光下鼻子在脸上的影，谁要长长吹口气，都可以吹到对方的脸上去。

玲玲说：&ldo;我做的面条好吃吧？&rdo;

&ldo;好。&rdo;我叔说：&ldo;比宋婷婷做得好吃几百倍。&rdo;

答着话，脱了鞋，把脚翘起来搁在玲玲的大腿上，享受着，把头仰向天。望着满天的星，漫天漫天的篮，享受着，还用脚在玲玲的身上掏着乱。用他的脚趾捏她身上的肉。享受着，对着天空说：&ldo;我俩要早几年结婚就好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