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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我在号子里还见过这样一个人，他总喜欢作一些无谓的冒险，甚至在干部和武警的眼皮底下喊号子或者打架。他喊号子不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是为了喊号子而喊号子。当干部怒气冲冲地从走廊上下来，要惩罚他的时候，他脸色煞白，两腿发抖，双手不停地拧着，站在那儿。那情形让人觉得实在可怜。当干部把他拖出去狠揍了一顿之后，他回到号子里脸上绽出了笑容，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他老实不了几天，又旧病复发，根本没有接受过去的教训。

我注意了他很久，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了一个机会，跟他谈起这件事。他说：&ldo;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其实我很怕干部打我，在号子里，我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因为违反监规而被干部逮住。甚至做梦都看见干部拿着土铐子、老驴屌和绳子来逮我，我在梦中常常被吓醒。我越是怕，就越觉得我肯定马上要违反监规了，这顿打我是逃不掉了。我就这样担心着，总是疑神疑鬼，我总觉得干部躲在暗处偷偷地盯着我，他们时刻都在找机会下手。在这种担惊受怕中，我想反正迟早要打，那就快点打吧，省得我一天到晚紧张得要命。于是我不由自主地当着干部的面干些违反监规的事。一旦干部真的要来打我的时候，我又怕得要命，我觉得自己的心都不跳了，我手脚冰凉，一心只听着铁门的动静，周围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了。铁门一开，我的魂都不在自己的身上了。我本想赖在号子里不出去，但我的两只脚不听我的使唤，它们自己走出去了。挨了打之后，我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结束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跟着落了地，饭也吃得香，觉也睡得好。可要不了几天，我又开始不安起来，恐惧像一头怪兽在我的心头升起来，而且随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沉重。特别是看到或者听到别人挨打，我更是心惊肉跳，仿佛老驴屌已经伸到的我脸上来了。我心里怕极了，于是又干起了以前干过的蠢事。我总是克制不住自己……

晚上，武警来喊报数的时候，张定邦悄声对麻鸭说：&ldo;今晚郭班长值班，你以前跟他叙得不错，再跟他刮刮山海经，想法子把他的打火机套下来。&rdo;

麻鸭搓着手，笑着说：&ldo;好，看我的吧。&rdo;

报过数，郭班长在给钟上劲的时候，麻鸭说：&ldo;今晚郭班长值班?&rdo;

&ldo;我值班。&rdo;

&ldo;郭班长，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好想你啊。&rdo;

&ldo;我最近有点事，所以没来值班。&rdo;

&ldo;我想跟郭班长聊聊，不晓得郭班长有没有时间?&rdo;

&ldo;等我把其他号子查过了以后，就过来跟你聊。&rdo;

郭班长走后，程军对麻鸭说：&ldo;好好跟他喷喷，我和张定邦配合你。&rdo;麻鸭说：&ldo;干这一行，我最拿手。&rdo;

半个小时以后，郭班长回来了，他站在窗户上说：&ldo;还没有睡吧。&rdo;

麻鸭跑到铺板中间坐下：&ldo;我在等着郭班长呢!&rdo;

郭班长说：&ldo;最近怎么样，还好吧。&rdo;

&ldo;郭班长，这你还不知道，我们天天不都是这样?无聊透了。真羡慕郭班长，整天优哉游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rdo;

&ldo;我不像你想的那样自在。&rdo;

&ldo;郭班长，像你这样的老兵，混得又不错，哪用天天来值班?值班的事应该让那些新兵蛋子多干干。我那时在部队当兵，快退伍的一年多时间，除了睡觉就是到社会上去扠姑娘。我他妈一连泡了三个女人，想想那时候，活得真带劲，刺激。连长找我谈话，说我晚上回去太迟，我根本就不甩他。哇噻，我那时真他妈酷，我发现现在当兵的个个都像个孙子，一点都不懂浪漫，没劲!&rdo;

&ldo;也不能说都那样，现在当兵的也有配混的。&rdo;

&ldo;郭班长，我那话并不是说你。我知道你为人仗义，够意思，我喜欢跟你聊天，你不会嫌烦吧?&rdo;

&ldo;没事，反正我值班又没地方去，陪你聊聊时间过得也快。&rdo;

&ldo;郭班长，当兵快三年了吧，可曾叉到个把小姑娘玩玩?我们这儿姑娘刁得很，郭班长有没有试过?&rdo;

&ldo;刁个屁，都是些烂货，老子根本看不上。&rdo;

&ldo;那是，那是，以郭班长的潇洒，又有钱又精明，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什么事情看不透&rdo;，麻鸭一边逗引郭班长，一边恭维他。他察言观色，小心地顺着郭班长的性情和喜好往下聊。他牵强附会地把一些赞美加在郭班长的身上，把郭班长抬得很高。他说：&ldo;郭班长的气质就是与一般人不同，有一股霸气，是不拘小节干大事的人所具有的那种气质。&rdo;

张定邦插进话来说：&ldo;郭班长，你很够处，要是在社会上，我一定跟你交个朋友。&rdo;

程军突然来了一句：&ldo;郭班长，我给你钱，你能不能替我买点烟?&rdo;

&ldo;买烟?&rdo;郭班长想拒绝，但又开不了这个口，他正处于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中。麻鸭给他戴的一顶又一顶高帽子使他下不了这个台阶。

张定邦说：&ldo;别尽找郭班长的麻烦，你不知道他们的纪律不允许吗?&rdo;

程军装出一副傻头傻脑而又不以为然的样子说：&ldo;有什么不允许，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要是郭班长，根本不在乎这些，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就买两包烟么，又不是帮我逃跑。我就是想逃跑，也不会选在郭班长当班的时候。买两包烟，抽完了不就完了么，有谁知道?就算干部发现了，我也不会扯到郭班长的头上，我要那样做，还混个鸡巴!&rdo;